宋明月追蹤到了A3號蟲洞口， ‘探路者十八號-1/2/3’啟程前一天， 陳清雪和宋明月一起去看寶寶。

從宋家到療養院有一段距離， 但因為是傍晚下班高峰期，車流比較擁堵，兩人就打算走著去， 算是一點忙裏偷閑的時光。

兩人牽著手慢慢走著，街道兩旁的車站上都有一些公益宣語， 是教授如何分辨嗜血種和寄生種，小漫畫生動有趣地教授大家如何使用保護罩， 九年過去了， 整個九州基本上做到了十八歲以下小孩憑身份證明都能領到一個小直徑保護罩，根據人口分布密度，幾乎每五公裏內就有一個大型避難所，每一個主路口監控都附帶監測儀， 雖然不能說是面面俱到，但能做到這個程度， 陳清雪都是非常驚訝的。

幼稚園起就開始介紹異生生物的詳細信息， 現在路過的小朋友們手拉手， 嘴巴裏還在討論今天的學習情況， 偶爾有一兩句提起怪物來， 也不是害怕了。

廣播裏好聽的女聲正播報著一些小知識， 臨近站臺的一對情侶聽得直搖頭，女孩吐吐舌頭掏掏耳朵，跟著廣播裏的女聲重覆念， “……一，請不要單獨外出，尤其是人煙稀少的地方，發現異生生物不要驚慌，如果帶有防護罩，立即打開防護罩，如果手邊沒有防護罩，那麽請保護好自己的微型監測儀，監測儀檢查到能量波動後，各片區特處隊員發現信號會立刻前來救援，二，非戰鬥人員請逃跑躲避，非到迫不得已不要和異生生物搏鬥，盡量拖延時間，三，如果不幸被異生生物吞進肚子裏，那麽也不要驚慌，怪物的皮肉並不能阻隔信號的傳輸，您要做的，就是堅持住，等待救援……發現異常天氣，異常現場，請及時撥打677……”

“多少年了，耳朵都聽起繭子來啦，現在我家四歲大的小侄女都能把異生生物手冊、自然災害手冊倒背如流了，天天喊著長大了要打怪獸……”

她話語調皮，旁邊的男孩聽了，就摟摟她的肩膀，表示聽見了，“不要不當一回事，上回我和小六差點就回不了了，總之你還是乖乖聽話，不要落單一個人去什麽地方……”

“知道啦知道啦！”

女孩嬉笑著點頭，啊呀了一聲，“車來了！阿鵬我們快走！”

兩人就拉扯著跑過去了。

夕陽西下這會兒，整個城市是很忙碌的，忙著回家，車流緩慢，有騎摩托車的，有騎自行車的，有走路的，一些等不得的偶爾會按一下喇叭，行人匆匆，孩子們成群結伴從身後竄出去，嬉笑打鬧著跑進小區裏，然後裏面是大人叫不要在馬路上亂跑的輕斥聲，路邊飄出了飯菜香，夕陽的餘暉裏，顯得這個城市喧鬧又寧靜。

每個月都組織演習一些逃災場景，每天去廣場中央檢測是否覺醒異能的人絡繹不絕，現在的人們對待異生生物，就像對待暴風雨一樣，起初可能有點驚慌，但很快就會鎮定下來，該做什麽做什麽，生活照常繼續……

每個人都有不同的煩惱，陳清雪希望九州永遠是這樣，每個人都擁有煩惱一些小事的時間和精力，而不是為生死存亡奮力掙紮，惶惶度日，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明天。

希望真正的末日，永遠都不要到來。

宋明月看她視線就在街道上晃來晃去就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麽，牽著她的掌心稍稍用力，站在一小攤販前面給她買糖豆子，陳清雪什麽好吃的都吃，但偏愛甜食，平時給多少吃多少。

陳清雪就彎了彎眉眼，“多買一點，可以在船上吃。”

宋明月嗯了一聲，順便給她買了個烤紅薯，剝了皮給她，“你先吃這個，這個味道你肯定喜歡的。”

香，甜，軟糯。

陳清雪看他手裏還有一個，就要給他剝，宋明月搖頭，“這是給小寶的……”

給寶寶的呀。

陳清雪彎了彎眉眼，知道宋明月不愛甜食，就自己掰著吃了，吃了一會兒想起小寶，心裏又不是很好受。

唉。

宋明月拿紙巾給她擦臉擦手，心裏都有點吃味了，看她有些神思不屬，乘著走到路拐角沒人，就在她唇上親了一下，“我都有些吃味了。”

他低頭看著她目光認真專註，陳清雪納悶，“明月你說什麽。”她有自己必須要做的事，但無法避免的愧疚，她現在也能很熟練的掌握飛船，知識系統也堪稱一流的飛行員，完全可以勝任訓練任務，她心裏其實是想同意唐局和趙局他們的意見的。

唐局和趙局甚至政局常委都反對宋明月參與這次行動，因為太危險。

宋明月並沒有異能，每一個科學家都是大家拼盡全力要保護的對象，像這樣的純戰爭、並且是獻祭和開荒式的戰爭，他參與其中，太過冒險，科研界承受不起這樣的風險……

而她，她沒有信心能保護他，所以，她需要聽從自己內心的想法，勸阻宋明月參與任務。

宋明月專註看著她的容顏，她現在二十四歲了，長大了，也越來越漂亮，再加上心思簡單，性格安平，整個人的氣質和七八年前沒什麽變化，這一路上多少人看她看呆了的，要不是他在身邊，指不定有多少要搭訕的……

宋明月給她擦了擦嘴角，低聲道，“以前你也經常出遠門，出任務，留我一個人在家裏，但你從來都不會擔心我，也從來不會愧疚不安，明天我們要出門，你就一直掛心小寶了。”

“原本在你心裏，我就排在最末位，現在有了孩子，又得往後挪了，滿打滿算小東西才陪了你一年多，我陪了你將近十年啦……”

陳清雪呆了一呆，看他微微垂著眼瞼，看著她的眼裏滿滿都是失落，心裏一慌，急忙抱住他的手臂解釋，“明月，沒有最末位……”至少是排在她自己前面的。

宋明月其實就是有點壞心思，喜歡看她為自己著急，尤其現在這樣嘴巴笨又著急掛在他手臂上的樣子，很可愛。

他其實沒那麽多追求，就只求能待在她身邊就成，他心裏唯一的光，宋明月松松攬著她，壓住唇角勾起的弧度，他懂她，身已許國，不能許卿，他懂的，懂她的一切，他也不要求別的，但像現在這樣就夠了，他們並肩站在一起，去哪裏都是一起。

這次行動很危險，面對的是未知的敵人，他們是真正的探路者，他不能阻止她，也不想阻止她，只能並肩隨行，同生共死。

快走到療養院了，他們抄的近道，穿過中央公園，再走過一條鋪滿紫藤花架，前面就到了。

“明月……”陳清雪停下腳步，拉住宋明月的手，看著他，認真道，“明月，我希望你——”

陳清雪想說希望他能留下，留在這片土地上，繼續守護他們的國和家，但那些字眼還沒說出口，就被宋明月吞進了口裏，他的吻像暴風雨一樣，強勢得前所未有。

“別說，不用說，我不同意。”宋明月額頭抵著她的，輕輕喘息，一點點吻著她的眉眼，“你是一名軍人，把一切都獻給國家無可厚非，可以的，我支持你，但我是你丈夫，我也是一個人，我有權利決定我自己去什麽地方，我想和你一起去，就這麽簡單……”說他自私也罷，說他懦弱也罷，他就是想讓她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讓他知道她的一切，不管是什麽結果，他都能接受……

他不能想象她有困難遇到危險的時候他不在，夠不到，或者完全沒有她的消息，宋明月緊緊攬著她，聲音裏飽含痛苦，“清雪……不要把我逼瘋……”

陳清雪莫名的就是眼眶很酸，幾乎一下子就湧出了眼淚來，靜靜窩在他懷裏，並不打算再勸他了，飛快地擦幹眼淚，帶著鼻音點頭，悶聲道，“好，我們一起去。”

她同意了！

宋明月幾乎是欣喜若狂了，一點點吻幹她臉上的水痕，倒是有些失神的笑了一聲，“這還是清雪第一次為我流眼淚，值得紀念的一天。”

陳清雪搖頭，“不是，是那次你生病醒來，趕我走的那次，不知道為什麽，我在醫院大門外面，難過了很久，眼淚掉了一路，那個染發的師父，沒辦法給我染睫毛……”

宋明月聽得心裏悶痛，摟住她不住道，“是我不好，以後不會了。”

陳清雪搖頭，她會盡她所有的能力來保護他，所以就一起吧，無論將來面對兩人的是什麽，她都無所畏懼。

宋明月知道她掛心什麽，他都安排好了，“我們這一去歸期不定，曾祖父畢竟年紀大了，小寶可以拜托給丁香和宴清疏，我已經聯系好了，他們也同意了，我們上去後國安局和部隊還有段叔他們會幫忙照管，所以不用擔心。”

這樣好，丁香和宴清疏就是孩子的爸爸媽媽。

陳清雪點點頭，“那我們進去吧。”

宴清疏和丁香知道他們要來，提前就來療養院等著了，宋長安已經扶著欄桿開始學走路，似乎是感受到了陳清雪的精神力，早早就扒拉在院子門邊，伸著小脖子往外張望，腳還在院門裏，半個小身體已經完全探出去了。

姚清明看得納悶，“這是等人呢？”

丁香就沒見過這麽聰明的小北鼻，你跟他說外面有危險有壞人，不能出院子門，他就一步也不會往外面跨的，雖然還不會說話，但非常乖，除非是生病了難受了會大哭，其它時候都非常好帶，她喜歡得不行，這七八個月以來，她基本上每天都會過來。

又長得精致漂亮，誰抱都樂呵呵的笑出兩個小酒窩，一整個療養院，就沒有不喜歡他的，姚前輩這院子，就一天比一天熱鬧，都是沖著這小家夥來的。

陳清雪感受到了寶寶的精神力，才拐過去就急忙往院門口奔了，看見那豆丁大的小孩正扒拉在欄桿邊往這邊張望，立馬就飛奔過去了。

小孩長大了不少，見風就長，之前見面還裹在繈褓裏，現在已經蹣跚學步了。

她真的對不起他，也對不起明月……

小孩眼睛亮亮的，仰著小脖頸看她，粉嘟嘟的小臉上露出了兩個小酒窩，朝她伸手。

陳清雪吸了吸鼻子，把孩子軟軟的小身體抱起來，輕輕拍著他的背哄他，“長安，長安……”

宋明月走上前來，擁著自己這一生中無二無別的兩個珍寶進去，朝正陪姚清明下棋的宴清疏點點頭，和他單獨說了一會兒話，安排好孩子以後的生活問題。

宴清疏一直蹙著眉頭，“你沒有異能，參戰太危險了，誰也無法預料，將來會發生什麽。”

宋明月把東西都交給他，“在太空，可能誰也沒有我熟悉，放心吧，情況沒那麽糟，只是以防萬一。”

宴清疏沒再說什麽，只鄭重點頭，“放心吧，宋長安，就是我和丁香的孩子。”

留給他們相處的時間並不多，淩晨起航，今晚上要準備的事情還很多。

陳清雪陪著孩子玩了一會兒，小家夥一直很興奮，玩累了也不肯睡，但架不住還在長身體，晚上差不多十點就窩在陳清雪懷裏睡著了，陳清雪把他輕輕放到嬰兒床裏，在旁邊坐了一會兒，才朝丁香表示感謝，他們要去準備了。

宋明月亦輕聲開口，“就拜托你們了。”

丁香點點頭，示意放心，兩人就出門了，只是還沒出院子，就聽見了丁香輕輕的驚呼聲，然後窗戶邊就露出個小腦袋來，睜得大大的眼睛裏咕嚕咕嚕冒出淚珠來，兩只小手扒在窗檐，努力憋住哭聲問，“媽媽，爸爸媽媽還會回來麽，長安一直在這等著爸爸媽媽……”

他說話口齒清晰，很流利了，連坐在旁邊嘆氣的姚清明都很吃驚，“長安……”

陳清雪心中大慟，折回去在窗戶外彎下腰，給他擦臉上的淚珠，“會的會的，寶寶乖乖聽話，爸爸媽媽會回來的。”

宋長安就笑了，湊出腦袋來在她臉上親了親，重重點頭，“好的，長安知道了，爸爸媽媽快去，長安會很聽話，在這等著爸爸媽媽回來……”

陳清雪也在他額頭上親了親，柔聲哄道，“那寶寶現在睡覺好不好，太晚了。”

小家夥得到了滿意的承諾，聽話地重新躺回了嬰兒床裏，拉過小被子給自己蓋好，朝陳清雪彎了彎眉眼，奶聲奶氣地說了聲媽媽晚安，就乖乖閉上了眼睛。

陳清雪給他留了好幾塊玉佩，灌滿了她的精神力，輕輕擱在了被子邊，會讓寶寶睡得安穩些……

宋明月收到了基地發來的信息，上前朝陳清雪示意，“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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